编者按:刘殿才,是长白县宝泉山乡下二股流村农民。伪满在十一道沟乡金厂村居住。1937年5月4日被“占山好”40余名胡子绑票扣押在干巴河子胡子窝。时年14岁。1938年正月14日,六师警卫连打到干巴河子,收编了这帮胡子。从此,刘殿才始得解放并参加了抗联二军六师警卫连当战士。独立营成立后,他给张营长当警卫员。1939年5月,林参谋长下属部队叛变。刘殿才被俘,时年仅16岁,他坚决拒降,被释放回家务农。
收编山林队
抗日战争时期,在七道沟东大顶子、干巴河子等地有“占山好”、“压五营”、“文明军”等各种名目的山林队。他们大都没有什么政治主张和奋斗目标,各自为政。他们既打日本鬼子,也危害老百姓,甚至抢占山头,互相残杀。抗联第一军总司令杨靖宇指示我们“豺狼入门,外患为重,抗日红军一定要团结山林队(胡子帮)等抗日武装,建立反日民族统一战线”。争取这些自发的抗日武装联合抗日。
1938年正月14日,窝居在大顶子干巴河子上掌密林中的抗日救国军(帮名,由“九山”、“上山虎”、“占山好”三股小帮胡子组成共60余人。总司令部设在抚松县,共200余人),被马金斗森林警察讨伐队的炮手队(枪法好)追到上一面水四门沟,情况十分危急。这时我们六师警卫连赶到,迅速抢占山头,居高临下,向讨伐队展开了猛烈袭击,打得伪军死伤大半,其余的见势不妙,争相逃窜。救国军化险为夷,对我们抗联红军感恩不尽,宫玉凡旅长走到我们六师长面前,拱手致谢说:“贵军指挥有方,勇敢顽强,古今少有,令人钦佩!”我们师长十分谦虚,只是点头笑了笑。
警卫连张连长,一向作为谈判代表,他坦率诚恳,落落大方地对宫玉凡说:“古语说,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国难当头,应该有你们救国军一份心力哟!”
“惭愧,实在太惭愧!不过,抗日红军忠心为国,洁身扶民,这在我们弟兄中是有口皆碑呀!”
张连长听后淡淡一笑,说:“你们还想和我们红军拼个高低吗?”
“不敢,不敢,那是忘恩负义”宫玉凡赶忙摇手说:“我们这60名弟兄哪是红军的对手?但求井水不犯河水,就算幸运了。”
“噢,老兄是这个意思,我倒想听听弟兄们的意见”。
“你?”宫玉凡惊疑地瞪大了眼睛。
接着,张连长义正词严,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,对抗日救国军的弟兄们详细地把全国民众要求抗日的形势,共产党抗日救国的主张和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道理,讲了一番。最后,张连长忠告他们说:“每一个中国人都要枪口对外,共同抗日,绝对不能与红军为敌。凡是愿意参加红军抗日的,一律欢迎。不愿参加的,放下武器,改邪归正,回家务农。何去何从,由兄弟们选择。”
经过张连长的教育,当场就有10名救国军参加了抗日联军。后来听说,顽固不化的救国军头子宫玉凡旅长和王副旅长,坚决与人民为敌,终于投靠到十二道沟警察署。
夜袭四村
1938年,我县日伪军兵力达9000余人,他们对我县抗日游击区进行了残酷的大讨伐。同时,敌人“归屯并户”,大搞“集团部落”,严密控制乡亲们的衣食住行,企图割断抗联同群众的联系,梦想困死、饿死我们抗联红军。当时师部对敌斗争方针是:分头作战,袭扰敌人集团部落,打击日寇,支援全国抗日战争。七团与八团分别插到全县各地及临江、抚松等地作战,我们师部警卫连仍在我县坚持抗日斗争。
当时,八道沟、新房子、大顶子、八盘道一带,驻防着伪满洲国靖安军八团二连至八连。伪军的标志,红袖头子,绿领章,当地群众叫他们“红袖头子,绿脖颈。”伪军大部分是从沈阳、辽阳、海城等地拉来的伪国高学生,这帮家伙与伪警察讨伐队狼狈为奸,奸淫烧杀,无恶不做,群众愤恨至极。
1938年2月下旬的一天,我们按师部指示,穿过一面水密林,沿大顶子向新房子西岗移动,接近敌人并寻找有利地形和战机。那天黑夜,凛冽的北风卷着烟炮雪,迷得人睁不开眼睛,冻得脸上刮皮割肉似的疼,插裆深的雪,一步一陷,走起来非常困难。我们到达出击地后,六师长带一个班在岗梁上警戒打阻击,我们兵分两路,一路由王连长率领去攻打虎洞沟村,另一路由张连长带领打老人沟村,我们做了充分准备,夜战,奇袭。这一着很成功,一突破就象两把尖刀插进围子,伪警察和自卫团龟缩在炮楼里,居高临下,大抬杆喷射着铁沙子和碎铧铁,四处飞溅。此时,我们高呼着:“中国人不打中国人,缴枪不杀!”犹如天兵从空而降,炮楼上的警察,有的中弹滚下来,有的夹尾巴逃窜,自卫团纷纷举手投降。不料,一股靖安军从虎洞沟南侧袭击过来,我们急忙募集部分给养,连夜撤到大顶子(八道沟北岗)南坡孤山子附近“大湖”沟蹚子,设好警戒哨,打起火堆宿营。
为了牵着敌人的鼻子走,第二天我们又开始了远征。从孤山子又钻进老林子,路经一面水、东大顶子、外南岔,来到十三道沟西岗一号部落北侧的高山密林中扎下密营。
日伪政权为了割断抗日联军与群众的联系,从朝鲜和附近各村抓来一批居民当劳工,专为他们开荒种地,他们在十三道沟西岗和八道沟河上游水洞河附近,建了六个开拓团部落。一号部落,建在十三道沟西岗警备道南侧,这里是长白至临江的咽喉通道,地理位置十分重要。攻克虎洞沟、老人沟,约一个星期后, 我们又进攻西岗一事部落。六师长在警备道东西两侧设上警戒,封锁了公路,张连长率领我们直奔一号部落,对西南斯拉夫角炮楼突然袭击,打得伪警和自卫团鬼哭狼嚎,不敢还击。我们打开围子大门,募集了一批给养,当十三道沟伪军闻讯赶来时,我们早已撤到水洞河上游外南岔老林,搭上帐篷休息了。
坚持着3月末,我们又穿越老林,来到二道洋岔北岗梁扎下密营(此处距大崴子村很近,过八道沟河翻上岗即邱家店村)。白天派出侦察得知村屯没有正规军。当天晚间,我们从北侧围子摸进邱家店村,两挺机枪象两条水龙头冲洗垃圾一样,向炮楼喷射,打得伪警腿酥手软,龟缩在炮楼里一声不吭,始终未敢越雷池一步。当我们撤出战斗向东大顶子干巴河子挺进时,八道沟骑兵七连才赶到现场,但已成司马懿的马后课,万事皆空了。
连攻四屯
我们夜袭四村后,引起日伪军的极大恐慌,敌人投入重兵赴大顶子一带尾随追剿红军。我们六师以“拖”、“走”战术,从长白下半部虚晃一枪后东进。为了迷惑敌人,造成全县草木皆兵之势,我们于4月初,又从一面水北干巴河子南下,一下插到二道河子。在这里师长布置了作战计划,由师长带领40名战士直奔十三道沟西岗一号部落,二次攻克了这个开拓团部落,另一路30名战士,由张连长率领穿密林插过十三道沟大沟,攻下了十三道沟大湖村。此后,两股兵力汇集到十三道沟西岔二道河子密林中休息待命。
4月28日,我们全体指战员秘密穿过腰房子,跨过十五道沟蹚子,到达高力堡子待命。当天派出侦察员详细地侦察了十五道沟村的军事设施和敌情,4月29日,我们穿过腰房子、高力堡子,迅速南下直扑十五道沟村,两挺机枪封锁了村西北角炮楼,来了个中央突破,两翼迂迥,猛打猛插,战斗半小时,敌人全部缴械投降。这次战斗,我们打死4名警察,俘虏4名,缴获步枪10支,子弹2箱,除募集足够粮食外,还把伪警察分驻所的3口肥猎背回二道河子驻地,改善了部队生活。
4月30日,我们又从二道河子出发,穿过高力堡子、三南里,跨过十六道沟蹚子、大砬子沟,到达致富洞北山附近密林里宿营。致富洞村有名无实,1937年“归村”时,房屋被宪兵队全部烧光,这里没有散居户了。5月1日,师部派两名侦察员化装秘密混进半截沟村,作了详细的侦察,根据侦察情况,师长向全体战士部署了作战方案。5月2日晚间,我们从驻地出发直奔半截沟后岗(岗西侧即十六道沟村),师长率一个班在岗梁上布下警戒打阻击,张连长率领我们下了岗梁直奔水田地附近的孤山,然后由孤子迂回摸到村西南角学校,从围墙豁口处冲进去,一挺机枪猛扫西炮楼,另一挺机枪架在警察署门前,封锁了警察署和东炮楼,激战40分钟,打死4名警察,俘虏10名,还击毙一名自卫团长,缴获步枪15支,子弹10箱,另外,还缴获敌伪军用白面200余袋。战斗结束后,张连长令就地埋锅做饭,休息半小时。饭后,司号员吹响撤退号,我们押着俘虏,动员150多名老乡背着200多袋白面,送到天桥沟附近密营。这些白面,足够我们全师一冬的给养。送给养的老乡离别时,六师长还讲了话,他说:“我们抗联红军主张抗日,是仁义之师。亡国奴不如丧家之犬,老乡们要团结起来,共同抗日,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去”。最后他简要的向老乡们宣传了我党抗日救国的主张之后说:“对暗通日寇,破坏抗日的,我们红军决不留情,坚决镇压。”
5月3日当晚,我们宿营天桥沟。 这次战斗后,附近村屯有40余名青壮年参加了抗日联军。
红头山会师
半截沟战斗后,1938年5月4日,我们六师从天桥沟出发,路过马家子,到达了红头山黑瞎子沟密营,与六师的七、八团大会师。5月5日,师部决定,我们警卫连拨出40名战士,正式成立六师直属独立营,原警卫连长任营长,我给张营长当了警卫员。
由于战斗不断地胜利,我们六师队伍也随之壮大,六师编制有警卫连、独立营,七团和八团。警卫连有战士30名,独立营40名,七团近百名、八团近百名,全师近300人。
黑瞎子沟上掌密营处,海拔1800多公尺,我们六师在小河边平甸子,用松枝搭起彩门,张贴上红绿标语,召开了庆祝“五?一”劳动节大会。大会开始,全体起立齐唱《东北抗联第一路军军歌》,呼口号,然后,师长向全师指战员讲了话,他简单讲了“五?一”劳动节的意义,总结了全师五个月的辉煌战绩,最后指示我们:第一,要坚持抗日统一战线,组织和发展抗日群众组织(抗日会、妇女会);第二,大力宣传党的抗日政策,勇敢作战,用战斗缴获的武器装备自己;第三,坚决镇压汉奸、特务、恶霸地主、日伪军阀头子;第四,要遵守红军纪律,取得群众的信任和支持,自力更生解决部队的给养;第五,继续贯彻“拖”、“走”的战术,牵着敌人鼻子走,分头出击,消灭敌人,坚决粉碎1938年的夏冬季大讨伐。会后,会师举行了联欢会,有的团团围坐,扔手绢,捉迷藏;有的演出了自编歌舞、话剧;有的跳起了双人舞和集体舞,整个会场充满了战斗胜利的喜悦。联欢会上的每一句歌词,每一个节目,都充满了阶级仇,民族恨,深深地打动着战士们的心,尤其《红旗歌》此起彼伏,震撼着长白山原野:
民众的旗,血红的旗,
收殓着战士尸体。
尸体还没有僵硬,
红血已染透了旗帜。
……
这天的晚餐,别开生面。大家用从半截沟缴获的军用白面做的疙瘩汤,扑鼻喷香,饱餐一顿。在五个月的艰苦岁月里,全师指战员一直吃的是苞米粒、冻土豆子,这是第一次吃到的最好最香的饱饭。
远征和龙县
我们连克半截沟等八村后,伪靖安军又向长白上半部尾随追剿上来。朝鲜南总督和关东军司令官植田,与伪满洲国狼狈为奸,在鸭绿江沿岸布下防线,共同围剿抗日联军。师部决定,七、八团再度打出去,师部警卫连和独立营向横山、鸭绿江一带转移,去袭扰朝鲜敌人。
5月中旬,七、八团袭击了二道岗村以后,立即奔向七道沟转战临江、抚松一带。我们师部警卫连和独立营穿过张麻子沟,从北门冲进去,夜袭太阳村,然后返回黑瞎子沟附近的逃荒沟(道满沟)往下,第二天,穿过大葡萄沟掌,偷越三终点,跨过鸭绿江,直奔朝鲜炮台山下鲤明水第六伐木厂附近密林宿营。翌日凌晨四点,由师长指挥我们攻克了木厂子,打死一名日本指导官,缴获一只手枪。当我们刚刚撤出阵地,从朝鲜独出赶来30多名日本守备队,从后边追来匆忙应战,这些家伙都是“剿共”铁杆派,象饿狼一样嚎叫着一群群地冲上来,妄图以疯狂的火力消灭我们。这时,张营长带领我们迅速抢占了路边无名高地,居高临下向敌左侧背猛烈射击,两个机枪手端起轻机枪向敌群猛扫,激战一小时,把30多名日本守备队全部击毙。这次战斗,激烈残酷,两名机枪手的鼻子被子弹壳崩得伤痕累累,鲜血直流,他们重伤不下火线,充分表现了红军的坚强不屈,英勇战斗的顽强作风。战斗结果,缴获一挺机枪,30多支“三八”马步短枪,随着战斗的胜利,独立营几乎全部装备上新式武器。
此后,中朝鸭绿江两岸的日伪军陆续围剿上来,返回黑瞎子沟已不可能,只好北上远征和龙县。我们跨过鸭绿江,由二十四道沟八号闸启程,师长按照军事地图的方位及指南针的指针方向,带领我们穿越长白山西南坡腹地。在这沟壑纵横,古树层层,倒木横躺,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,既不熟悉地形,又没有道眼儿,这对我们全营战士是一个严重考验。我们脸被树被树枝划破了,衣服、鞋子全破了。尤其是大家背兜里粮食吃光了,在这荒无人烟的老林里,一把野菜,都象生命一样宝贵。我们只好靠野菜充饥,即便这样艰苦,但没有一个人掉队,我们全营指战员与敌人象捉迷藏一样,日夜兼程,周旋了七天,终于安全突围,穿过安图奶头山,到达了和龙县三道沟。
5月末,我们袭击了和龙县三道沟附近的变电所,弄到给养立即向山里转移。途中,恰巧遇到伪军换防的驮子队,我们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,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胜仗,打死一名日本军官和30多名伪军,缴获二只六轮手枪和30多支三八枪。15匹驮子上驼有高梁米、小米子、布匹和鞋袜,还有鸦片(当时医疗条件差,伤员全靠鸦片止痛),我们赶着驮子,携带着胜利品,沿松花江三道白河东进,在一个密林窝风朝阳坡,安下了密营。
艰苦岁月
1938年前后,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,在那艰苦的岁月里,我们抗联红军,铺着地,盖着天,火烤胸前暖,风吹背后寒,战斗生活万分艰苦。我们独立营跟随师部流动性大,不易住温暖的“地窨子”。夏天,我们在密林中搭起帐蓬,铺上树枝子,和衣而睡;冬天,我们在深山雪窝中搭起帐篷,铺上树枝,雪地而卧。渴了,化雪为饮料;饿了,煮苞米粒、黄豆粒、零铛麦子充饥。打回头卡伏击战时,有的战士葡卧在零下三、四十度严寒雪地几小时后,寒冻断指裂肤,有的战士冻饿倒地,半小时后变为化石般僵尸。有时敌人前堵后追,我们只好在“蹲裆雪”中过夜;有时敌人围剿,我们只好在密林中挖野菜充饥。即便如此困难,我们红军战士仍然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。
提起军装,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激情,常常使我久久不能平静下来,真是征途万里,更衣难啊!尤其长期作战,再加布疋奇缺,无法赶制军装,我们常期穿着老百姓便衣,即便全身散发酸臭汗味也无法洗换。由于和敌人绕圈子、钻山沟、穿密林,只好穿着“百孔千疮”的破衣衫,继续走着艰苦的行军路。那还是1938年5月末,在和龙县消灭了日伪军驮子队,缴获了布疋,我们才开始做军装。师部4名朝鲜族女战士教我们烧上水,把茶枝子、黄菠萝皮、小灰放进盆里,把白布染成黄色,在暖泉子里把浮色摆净晒乾,红军大姐们把前后衣片裁剪后(不论大小一个尺码)分给每个战士,让我们自己一针一针地缝制,这实在强人所难,使我们啼笑皆非。可是,在那艰苦的岁月里,又没有裁缝匠和缝纫机,还有什么办法呢?我们全营战士只好“逼上梁山”自己动手对衣袖、上裤腰、锁扣眼,总算对付着把这套“半成品”绿军装穿在身上了。最满意的是军帽,全由4位红军大姐裁做,用红线绣上红五星,戴在头上满神气呢!
我们那时药品奇缺,给伤员治病只好到山上薅野生药材治伤。“大烟土”是最好的麻醉止痛剂,洗伤口完全用淘米的小米子水洗。枪伤伤口化了脓,我们就用布条绑在枪探子上(通条),用枪探子往外探脓,即便这样艰苦,我们很多伤员就是靠这些土办法把伤逐渐养好的。
另外,我们在行军、打仗的艰苦岁月里,一有空就学文化和政治。尤其我们在和龙县三道沟、抚松三道花园密营时,我们学习了一冬一春文化,至今我还记得师部李秘书给我小本本上写的那付对联,上联写:“旧世界打它个落花流水”,下联是“新社会建设得富强光华”,横联是“努力学习”。这付对联至今铭记在我脑海里,想起对联,师部李秘书教我学文化的动人情景就映入我的眼帘……。
我们那时学习热情很高,没有纸张,笔墨,就在沙子上用树枝写,用手指划。有时缴获了铅笔,条件好了,我们剥来桦树皮,在树皮上练字。李秘书的教学计划是每周要学10到15个生字。
一次我找到李秘书愁眉苦脸地说:“我不是学习的料子,脑子太笨,学不好”。
李秘书说:“怎么回事,说说看”。
“你教我30多个字,黑瞎子掰苞米,写一个丢一个,太难了”。
“灰心了是不是?”李秘书又因势利导地说:“学习和打仗一样,首先要树立必胜的信心,要有敢于进取的精神,中国有句俗话“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”,困难这东西,欺软怕硬,你进它就退,你让它就追,碰到困难打退堂鼓,这不是我们抗联红军的本色哟!”
李秘书的一席话,说得我脸上火辣辣的。从此,我下决心学好文化和政治。我们学过《抗日救国纲领》、《政治课本》、《红军歌曲集》,尤其是《东北抗联第一路军军歌》,至今我也愿唱:
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,
“创造出联合军的第一军。
乒乓的冲锋杀敌缴械声,
那就是革命胜利的铁证。
……
叛变瓦解
我们从长白远征到和龙县,好象下棋一样,是走着看的。可是,敌人围追堵截,扭着不放。师首长在和龙把部队休整一下再杀回马枪,又率部队神出鬼没地经过漫江、老岭,回到长白作战。当时师部决定,留张营长、李秘书和我,护理养伤的王排长(肩胛受伤)。王排长伤愈后,张营长带领我们奔向抚松县三道花园附近密营,与六师林玉成参谋长(又名林水山、安图县人)汇合。1939年5月,由林参谋长率领我们,在抚松县北岗棒槌园一带打游击。
一天早晨,王连长(他是胡子反正过来的)要求把队伍拉出去打游击,林参谋长点头同意了。当时帐篷里,只有林参谋长、韩多林(林参谋长的警卫员,家住临江七道沟马鹿泡)、张营长和我(当时我是独立营张营长的警卫员),我总觉得心上一阵阵发紧,好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我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,谁料,一小时后,王连长率20名叛变战士把帐篷包围了,机枪支在帐篷门口,王连长气势汹汹闯进帐篷,匣枪一举,说:“我们不愿受这个苦,已经投降了,你们把枪都扔过来吧!”紧接着扑上来六、七个叛变的战士,下了林参谋长我们4个人的匣枪。此时,张营长气得脸色铁青,厉声说:“你们这帮子叛徒,是抗联红军的败类,我们跟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,总有一天将你们千刀万剐才能解除心头之恨!刀襞斧剁,古已有之,我们是杨司令教导下的红军,遭到你们这帮叛徒的暗算,死不冥目”。
张营长说完,和林参谋长拥抱一起,痛哭起来……。
我和韩多林同志,只觉天旋地转,头重脚轻,一下子晕倒昏过去了!
后来,叛徒们押着我们当人质,往抚松县伪军北大营走,下一道岗梁,看到有30多名老红军战士都被缴了械,他们都坐在山坡上痛苦流泪……。
到了北大营后,至于林参谋长和张营长的下落,我们一无所知。对我们这50多名红军战士,抚松县唐、魏两个罪大恶极的大队长,轮番出来训话、鱼肉宴席三天,拉拢我们归顺投降。我们红军战士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,我们有宁死不屈的坚强精神,宁愿还乡种田,也不能投降日寇。在我们含恨拒降的坚决要求下,他们只好把我和韩多林及一部分红军同志,释放回家了。